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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商摊子上的波斯琉璃镜映出个灰影——刘师爷的皂靴在巷口一闪而过，腾起的尘土里泛着可疑的金粉。
他故意绕到修德坊的赈粥棚，将赵明掉落的玉璧扔进募捐箱。
商府后墙的忍冬藤簌簌作响。
方羽仰头看见那抹杏色裙裾在暮色里晃荡，商瑶的绣鞋尖堪堪勾住墙头瓦当，怀里抱着的鎏金匣子眼看要滑落......
商瑶的鎏金匣子即将坠地的刹那，方羽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托住匣底，右手顺势揽住少女纤细的腰肢。
浸过龙涎香的缎面划过掌心，露出半卷泛黄的《水经注》手稿——正是他三日前在国子监藏书阁遍寻不得的孤本。
＂你派人夜闯弘文馆？＂方羽倒吸冷气，指尖触到书页间未干的血渍。
＂赵明收买了誊抄吏。
＂商瑶借力跳下墙头，鹅黄披帛缠住方羽腰间铜符，＂真正的考题本该是漕运改制...＂她突然噤声，远处赈粥棚的灯火映亮巷口半张阴鸷的脸——刘师爷的皂靴正碾着一片金箔，正是赵明那半块玉璜上脱落的纹饰。
方羽将匣子塞回商瑶怀中，转身时故意提高声量：＂明日去县衙交割鱼鳞册，还需劳烦姑娘转告令尊——＂他瞥见墙根阴影里商府家仆的皂色衣角，＂修德坊那三百亩隐田的契书，李某人的管家今晨当在当铺赎走了。
＂
暮色渐浓，西市胡商的驼铃混着更鼓声。
商瑶突然拽住方羽的袖口，帷帽轻纱被晚风掀起，露出眼角未擦净的胭脂：＂三个月前你说，要让我爹跪着求我嫁你。
＂她将温热的手炉塞进他怀里，转身跑开的刹那，杏色裙裾扫过方羽新领的铜符，在＂万年县户曹＂的篆刻上留下淡淡檀香。
商府正厅，鎏金博山炉腾起青烟。
商父攥着当票的手背暴起青筋，面前摊开的账本记载着修德坊田产的三次转手记录——最后一次交易的朱砂印鉴，分明是李大人长子外室的私章。
＂那穷小子当真识得魏徵真迹？＂他碾碎茶盏里的贡菊，花瓣汁液染黄了李管家赎当的契书副本。
暗卫单膝跪地：＂方佐吏今晨在鸿胪寺废墟签到，得了半卷《十渐疏》残卷。
＂呈上的拓本里，＂兼听则明＂四字朱批力透纸背，与商瑶闺房悬挂的《兰亭集序》摹本笔锋如出一辙。
更漏指向戌时，县衙廨舍的灯火次第亮起。
刘师爷蹲在庑房檐下，獬豸纹官服沾满金粉。
他盯着掌纹间残留的玉璜碎屑，突然朝阴影里啐道：＂告诉赵公子，明日卯时三刻，万年县要清点武德七年的丁籍黄册。
＂
巡夜梆子响起时，方羽正蹲在廨舍后墙根。
他蘸着胡饼里夹的羊肉汤汁，在《贞观政要》扉页勾画明日要核验的田亩数。
油纸包裹的龙膏糖突然滚落，糖纸背面密密麻麻写着十二个粮仓位置——正是商瑶白日里藏在手炉夹层的信息。
晨雾漫过朱雀大街，方羽的皂靴踏碎承天门前的薄霜。
他摸着怀中温热的铜符，在踏入县衙门槛的刹那，听见廨舍传来算盘珠子的爆响。
十二个算吏的案头都堆着三尺高的黄册，最上方那本的麻绳系着诡异的金线结——与赵明昨日袖口的纹样分毫不差。
方羽站在户曹廨房前，晨光将＂贞观七年春＂的朱砂戳印染成血色。
檐角铁马叮咚作响，他翻开首卷黄册的刹那，指尖触到某页突兀的厚茧——本该记载丁口数的位置，赫然贴着一张褪色的武德年间授田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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