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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山神庙的断墙后立了整整七个时辰。
青灰色的砖石上爬着半枯的苔藓,夜风掠过墙缝时,会带出庙内积尘的气息,混着山间湿冷的雾气,裹得人连呼吸都带着凉意。
月光从东天的山尖慢慢爬上来,先是在断墙顶端描出一道银边,接着缓缓挪到中天,将地面的碎石都照得透亮;庙里的蜘蛛在梁木与断柱之间结网,第一张罗在供桌残角,第二张挂在歪斜的门楣下,首到第三张网的最后一根蛛丝牵好,风里终于传来了我等的动静。
来的不是山神。
是个穿着褪色祭袍的老庙主,袍子原该是暗红的,如今洗得发灰,领口磨出了毛边,袖口还打了块补丁,颜色与袍子不太搭。
他背上背着个竹筐,筐里装满了桃木枝,枝桠带着新鲜的浅褐色树皮,顶端还留着细小的嫩芽。
他走得极慢,每迈出三步,就会从怀里摸出一把纸钱,手指干枯得像老树枝,捏着那些边缘毛糙的黄纸,轻轻往地上撒。
纸钱一落地,就顺着风卷了卷,接着慢慢化成灰,细碎的灰烬飘起来时,里面竟浮着些极淡的卍字符,泛着微弱的金光,转瞬又散了。
「别藏了,无相子。
」他突然停下脚步,朝着我藏身的断墙方向开口,声音怪得很,忽高忽低,时而沙哑得像磨石头,时而又尖细得像虫鸣,像是有十几条声音的岔路拧在一起,「老朽这把老骨头,都能感受到你身上散出来的寒意了,比山里的冬雪还冷。
」
有趣。
我指尖凝了点气,让身形从断墙后慢慢显出来,特意调整了周身的光影,让月光斜斜照在脸上——这张李白的脸在月色里变得有些模糊,五官轮廓像是蒙了层薄纱,看不清具体的纹路。
「你认得我?」
「认得。
」他放下背上的竹筐,竹筐落地时发出轻响,里面的桃木枝碰在一起,传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从筐里取出三根桃木枝,枝桠粗细差不多,他蹲下身,把枝子一根根插在身前的土里,动作慢得很,手指还在微微发抖,「就像认得五百年前的自己似的,一眼就能辨出来。
」
话音刚落,那三根插在土里的桃木枝突然就燃了起来,没有风,也没有火星,就那么凭空烧着了。
更奇怪的是,火焰不是寻常的红色或橙色,竟是金黑两色交织着——金色的火芯裹着圈黑色的火焰,跳动时像是有生命似的,往上蹿了半尺高,却没烧到周围的草,也没蹿出多少热气。
「你是如来的心魔?」我在心里快速推算着各种可能,从灵山的秘闻,到佛门的修行禁忌,每种猜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落在最有可能的答案上。
「我是他的良心。
」老庙祝笑了起来,笑声干涩得像枯枝被折断,「五百年前,他亲手把我从心口剜出来,丢在了这五行山下,让我守着这座山,守着里面的猴子,一守就是五百年。
」
他话音刚落,那金黑两色的火焰突然「嘭」地一声爆开,火星溅得西处都是。
借着这瞬间的光亮,我清楚地看到他胸口的衣襟裂开一道口子——里面是空的,没有心脏,也没有血肉,只有一团微弱的佛光在胸腔里旋转着,光芒黯淡,像是随时都会熄灭,转动时还带着点垂死的挣扎。
突然,一股尖锐的寒意猛地刺进我的意识,像是冰锥扎进了魂体,让我瞬间绷紧了神经。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指尖的太阴真水瞬间凝结,寒气顺着指尖往外散,连脚下的碎石都蒙上了层薄霜,「你不怕我把这些事捅去灵山?」
太阴真水在我指尖凝着,没有往外发,可那刺骨的寒意己经漫开,连身后的断墙都被蚀得覆上了一层细密的白霜,砖石缝隙里的苔藓都冻得发脆。
老庙祝——或许该叫他「佛心」才对——对这足以冻裂元神的寒意却像是没察觉似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空荡的胸腔里,那团垂死的佛光转得越来越急,光芒忽明忽暗,还发出阵阵细微的、让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两块石头在互相碾磨。
「为什么告诉你?」他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接着慢慢歪过头,脖颈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像枯柴被掰弯,「因为你我同病相怜,都是被本体当成‘多余’的部分丢出来的。
他如来不需要良心,正如那猴子不需要满心的怨愤。
我们……都被自己的本体抛弃了,孤零零地守着不该守的东西。
」
他的话语里带着种诡异的魔力,像是有根细针在轻轻挑动我的魂体,引着里面属于大圣的那股怨愤微微翻腾起来——那股怨气又烈又沉,裹着五百年的压抑,差点就要冲破我的压制。
但我立刻凝神,将那股翻腾压了下去。
数据与冷静才是我行事的凭依,这种情绪上的共振,对我没有半点好处。
「多余的?」我刻意放缓了语调,模仿着李白平日里那种洒脱不羁的语气,指尖的霜花悄悄绽放,细小的冰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我看未必。
若是没有你这‘良心’在这里看守,五行山里积了五百年的怨气,早就冲破某个临界点,漫到三界去了;若是没有我这‘怨念’附着,那猴子或许早被如来的佛印磨去了最后一点棱角,成了个只会听话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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