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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嘉倩还没空思考人生的研二阶段,吴浩林已经备考很久法院检察院了,言语之间都是劝说嘉倩也趁早开始复习。
当时的嘉倩只觉得刚从考研的创伤中恢复,要保持绩点已经很累了,这又要开始准备考公了,会不会也太东亚人生了。
虽然后来吴浩林确实成功了,考上了北京的检察院,开启了他四平八稳的人生,但当时在圆明园那艘游船上,嘉倩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讲申论,只觉得脑袋瓜子疼。
她压低棒球帽,眼睛转来转去四处打望,肆无忌惮地盯着船上的人看,斜对面坐着一对十分养眼的情侣,两人都戴着墨镜,穿着时髦光鲜,女生背着一个香奈儿的包,男生的外套上写着prada,手上的腕表也一看就不便宜。
两人谈笑风生,时而还夹着几句地道的英文,嘉倩被这种游刃有余的松弛感迷住了,她便格外敏锐地去偷听他们的对话,她在听了十分钟之后彻底明白了,这两个人都是搞金融的,都在国贸那块儿上班,以及两人应该不是情侣,而是在约会。
所以,这就是金融行业精英人士的约会吗?除了约会地点略显诡谲之外,男女主的氛围还真是和电视剧里一模一样,他们头顶好像打上了光,和周围的一切质壁分离。
嘉倩手上拿着帆布袋,穿着t恤、牛仔裤和帆布鞋,妆画得乱七八糟,眉毛也没有修,吴浩林穿得像个程序员,框架眼镜下面,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整个人都灰扑扑的。
她在这种高下立判的情景里失魂落魄,她也想要拥有对面这种闪闪发光的人生,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永远都得不到,至少和吴浩林坐在一起,就掉进了凡人的命数里,只能成为别人灿烂人生的背景板。
湖面上风吹芦苇,她摘掉了头上的帽子,这帽子是她在动物园批发市场花十块钱买的,取下来还能看见里面的线团,放进包里收好,她伸出手去触摸风,让风吹干头发里的汗。
“梁嘉倩。”
听到吴浩林叫她,她转身过来,“嗯?怎么了?”
看着吴浩林茫然的表情,她才发现叫她的人不是吴浩林。
那声音来自一个远古的记忆,仿佛魔法盒子打开,里面全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奇迹。
从此以后她想起这个下午,脑子里面都是《百年孤独》那个开头: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十一年后,站在婚礼的现场和游扬面对面,嘉倩将会回想起吴浩林带她去圆明园坐船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她在那艘船上跟一个帅气的男人对坐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以后,对面的男人取下墨镜,叫了她的名字。
“梁嘉倩?你是梁嘉倩吗?”
那个男人的笑容让她觉得好熟悉,却又好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是游扬,你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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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吗?他是游扬。
走出圆明园后门,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她被周围的人挤得喘不过来气,但关于游扬全部的记忆,都在她眼前展开了。
高中的时候游扬一直坐在她后面,上课的时候带个黑框眼镜,下课的时候就取下来,三百多度的眼睛,在外面什么都看不清,他就一直冷着个脸,干脆什么人都不理。
那时候的他不是正常人,他是个天才,还是个桀骜不驯的孤僻天才。
中考全市第一,按理说他这脑子应该去学理科,但他由衷不喜欢理化生,毅然决然地去了文科班。
高中三年凭借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几乎没有认真上过课,只需要考试前一天回家把课本挨个看一遍,他就永远都能考第一。
他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科目,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不喜欢打游戏,不喜欢臭烘烘的网吧,也不喜欢运动,不喜欢晒太阳,不怎么吃东西,不喜欢嚼,他只喜欢喝牛奶,还有观察梁嘉倩。
梁嘉倩是他观察人类的样本,从高一进校那天在学校门口见到她开始,他就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兴趣。
首先,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热爱学习,梁嘉倩那快五百度的眼镜后面,永远是一对认真到可怕的眼睛,上课的时候盯着老师看,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其次,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这么努力,但梁嘉倩的数学还是这么烂,明明其他科都可以和他一决高下,可哪怕成天拿着本数学题在刷,还是只能考个一百一,数学那几十分的差距就是梁嘉倩和他的鸿沟。
当然,他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时候梁嘉倩看上去很开朗,有时候又好像很自闭,这世界还真有人情绪起伏这么大。
毕竟在他成长的叙事里,在他那个一丝不苟的妈面前,任何幼稚的行为都不被允许,他仿佛出生就是为了成为一个武器,是游琴用来向前夫宣战的工具。
他每天在脑子里更新梁嘉倩观察日记,紧紧跟着梁嘉倩走来走去,他渐渐了解到梁嘉倩有一个成绩不太好,但异常受欢迎的双胞胎姐姐,叫梁若琪,她在另外一所高中读书,他从未见过梁若琪,却经常目睹梁嘉倩受她所害。
一次晚自习放学回家,梁嘉倩被几个骑摩托车的小混混堵在巷子口,游扬恰好那天没带钥匙,要去麻将馆找他妈,经过的时候正看见梁嘉倩扶着眼镜大叫:“我不是梁若琪,我是梁嘉倩!
你们找错人了!”
小混混痞痞一笑,说:“梁若琪,你又装自己不是梁若琪,你这招已经出名了,现在不管用了,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又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别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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