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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归根到底,我是个平民,我可不是贵族。
对于我的国家,在买地的好道统面前,我没有什么东西是要维护的,买地的道统对我出身的平民非常友好—眼下唯独的问题是,如今买地的掌权者们,并没有把这道统散播到全世界的热心,他们非常的实用主义,是然在把自己的土地建设得尽善尽美之前,抽不出精神去管地球另一面的事情。
这合理吗?这当然合理,如果让他们出手,往往是新土地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南洋因此是得到了好处,北海、黄金地的土著也因此过上了好日子,但问我很怀疑欧罗巴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
我相信你们都和我一样看到了这种趋势,那就是在买地的设计中,欧罗巴的作用只是提供受过教育的人口,而他们给的回报这是这些劳动人口的生活质量提升—很好的交易,只除了一点,那就是能来到远东的欧罗巴人只是极少数,余下的人群将在越来越寒冷的冬天瑟缩着消亡,因为买地的宏伟计划从来没有把他们囊括在内。
数字是冷酷的,或许,在他们的预期之中,这些本来就是注定会在世代更替时消失的数字,是气候对于整个地球造成的灾害中,一定要损失的那部分数字,他们的种种行为,让损失从自己的土地上减少了,更挤压了欧罗巴人转嫁损失的空间。
于是欧罗巴人只能承受着这些注定的数字,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是因为一种随机的,祖先世代的选择,让我们选了欧罗巴繁衍生息,而这片土地天生贫瘠,在席卷全球的气候灾害中,抗压性更差,而这片土地上,对外殖民,掠夺资源的行为,又因为远东的崛起而大大受挫。
这是个先到先得的游戏,买活军把黄金地到东非的所有土地全都圈了起来,用一种先进的办法来开发土地的潜力,来承担他们的数字,而欧罗巴就没有空间了—我们会成为暴风雪时被冻死的一群驼鹿,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除了神之外,我们责怪不了谁,因为没人有义务拯救我们,甚至神都没有,神只是许诺了一个来世,在世的一切都需要我们自己努力。”
实际上,丰年的观点已经有了浓厚的买地痕迹—不论是气候论、数字论,来世解读,甚至是公然质疑神的勇气,和老家的氛围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在买地司空见惯的活跃讨论,在欧罗巴都是难以想象的,而这也更显出了欧罗巴的死气沉沉、陈腐无聊。
光是这些被买地氛围票陶过的教士、水手,回到老家,对于本地的文化都会是一个不小的冲击,就像是巨石投入水池,激起的必然是惊涛骇浪。
而更不要说如今使团中许多人,都怀着壮志了。
起码,丰年就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他的逻辑是很融洽的。
“既然在世的一切都需要我们自己努力,那我们现在不就正在努力吗?我们正在努力地改变这注定的命运啊,只要神不反对,那这就绝对是他所许可的。
那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神也没有说过梵蒂冈里的那些人就足以代表祂的意志啊,神爱的是每一个世人,既然祂对每个人的爱都是平等的,那么,她也一定会赞成我们的选择—把买地的道统引入欧罗巴,消灭掉贵族,别的不说,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养活一个贵族的资源,足够养活七十个农民,我们每杀一个贵族,就有七十个农民因此能活下来。
生产总量不变的话,消耗资源最多的单元,消失得越多,可以活在这世上赞颂神的人口长期来看肯定是增加的,这又为什么一定是坏事呢?”
这样疯狂的逻辑是很难从内部去驳倒的,它是如此的似是而非,以至于大家听着都觉得很不对,但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甚至还隐隐约约有些被说服的感觉,至少对李类思来说,每次听到丰年的歪理邪说,尽管面上不显,但他的心情都会变好一点。
这会儿他的呼吸就顺畅多了,他轻声说,“尽管这是外来的道统.…”
“外来的道统,那又怎么样,对欧罗巴所有国家来说,罗马都是外来人,马其顿、雅典都是外来人,甚至我们移鼠会的发源地也在东方,”
丰年满不在乎地说,“当然我们英吉利更是外来人了。
外来不外来无所谓,重要的是买地的统治习惯—他们喜欢‘以夷制夷’,提拔拥有买地学习生活经历的吏目来管理当地.?如果治理本地的还是本地人,思想是外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接纳纸张和药火的时候,没有嫌弃它们是外来的。
只要是好东西,广泛接受并且广为传播本来就是很自然的事,文明就像是液体,总会向低渗透压地区流动。
我们也无非遵循着历史的本能,我们正是受历史驱驰而动,李类思,其实你该庆幸是我们这些人被历史选中,或者说选中了历史。
我们毕竟是教士,在我们的设计中,总会本能地给移鼠留下位置,将它向着适应生产力的方向改造,如果是那些异教徒,那些心中无神者接过了这个担子—”
那么,毫无疑问,当这些人设计欧罗巴的未来蓝图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将教会抹去,那才是教派的终局。
想到这里,李类思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真诚地,再一次地理解了主教,明白了为什么汤主教也没有抵触他们西归的愿望,甚至还积极促成。
主教必定也是洞悉了其中的道理—文明将会跟随生产力的进步而发展变形,所有文明的精神产物都必须如此,不论是文化娱乐还是更严肃一些的宗教和政治,对应的都是生产力所在的阶段。
在这样一个变化的时刻,能够有一些人促进宗教改革,使其适应生产力的新阶段,对宗教本身其实是一件好事。
归根到底,主教还是接受了买地道统的理论:精神世界受物质世界的制约,是物质世界的反映,物质世界是一切的根基?
这个认识,是买地道统的核心,它似乎并非是作为一种口号被大肆推广,在刹那间被所有人接受的,它的普及很慢,很被动,但在悄无声息之间,似乎随着买地所有那些花哨的、迷入的,让人眼花缭乱的科学理论、话本戏剧,被写入了每个人心底,成为了活死人的共识,就连李类思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丧失了对这个观点的反对热情。
这些一开始被搁置的分歧,伴随着买地种种仙器,无数玄奇的工厂造物,伴随着美食、音乐、美景,伴随着买地的每一次呼吸一起,滲入了骨髓深处,让所有身处买地之人,不知不觉都成了这个认识的信徒!
而这,岂不就是信仰崩溃的开始?当物质世界成为一切的基础时,凌驾于物质之上的实体,还有必要被崇拜吗?其存在唯一的价值,不也就成为了如今知识教所信奉的那样,沦为了指引信徒走向更好生活的工具?
宗教的基础,在于信徒自身,而不在于神!
这样的认知,对买地的活死人来说,简直就犹如对天气的谈论一样自然,但对受过老一代神学教育的教士来说,哪怕其从不虔诚,哪怕其早就被潜移默化进了这样的阵营,却也依旧日足够让他们喘着粗气,心潮起伏好一阵子了。
尽管李类思不是第一次得到相似的结论,但要自如地接受和谈论,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
对于这样的讨论他依旧非常敏感,他沉默着跟随在几个朋友身边,心不在焉地随他们一起社
交,勉强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在晚饭之前,他还是拉住了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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