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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的客人,居然又一次来到了塔尔巴哈台——这意料之外的造访,也难免让这小小的镇子,顷刻间就沸腾起来了,人们顾不上遗憾商队行进的缓慢,而是纷纷从居所涌出,好奇地看着面生的使者,在黑贝子的陪伴下,浏览着狭小街道两侧,不多的土屋,同时用娴熟的汉语,飞快地交谈着。
“这里同时也是各部的过冬草场,以及苜蓿、燕麦田所在……我们到塔尔巴哈台之后,选了这处气候温和、水草丰美的所在,在这里开辟了草田和燕麦田,也种了糜子和青稞。”
“当然还有土豆——玉米在这里,产量都不算是太好,黄金豆就不同了,虽然产量和辽东也没法比,这里的土薄,但至少能一亩也能收个四百多斤,那就相当不错了,能解决一多半口粮问题,对本地的部落来说,就算是丰收了。
往些年,他们吃的碳水,也就是土里扔些种子,来年回来采摘的小燕麦,连壳磨了粉来吃。”
“说实话,我们卫拉特女金,能在本地站稳脚跟,都是多亏了六姐菩萨的支持。
六姐菩萨给了我们种子和种田的技术,让我们把丰收带到了卫拉特,大家才接纳我们,又给了我们铁器的专营权,大家这才愿意跟着我们干,让我们成为了卫拉特的当家人。
我们距离虽远,但对菩萨的感恩,全都记在心中,没有一刻改变,哪怕身在万里之外,我们也还是竭尽全力地为六姐祈福那,镇上每个孩子,只要进了学堂,都要学汉话,学拼音,学菩萨的道统……路边的牧民,也能说上几句汉话,二十年内,我们想让汉话成为卫拉特的官话——”
不管其动机究竟如何,但在黑子口中,卫拉特俨然是买活军最忠心的扈从,忠心诚意,天日可表。
也让使者不断点头微笑,似乎对小镇的情况相当满意,尤其是从居民口中,不断传来了“大人、大人”
的呼唤声,似乎更证实了黑子的说法,并非是胡吹大气。
“不容易,不容易,卫拉特此地,受冰河期影响,气候越发干旱,你们逆势而动,能在这个关口扎根下来,还带动了周边生产力的发展,也是辛苦了。”
“嗐!
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您竟能明白,我们就忍不住要掉眼泪了!”
算起来,今年黑子也有四十来岁了,这个精干的汉子,刚刚解下了跑马时缠头的包布,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污痕:没被遮挡起来的双眼部位,全都是一路奔驰来沾上的尘土,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更加苍老一些。
“要说苦,辽东也苦,原以为吃苦吃惯了的,大不了再吃几年苦,却没想到,卫拉特还能更苦——和您说句推心置腹的话,这要不是跑出了几千里,谁都回不了头,在卫拉特这边,刚过一个冬,我看就有许多人想走了。
就是现在,去通古斯那都是得挑人的,有些不能吃苦,心志不坚的,就不能让他们去,否则,去了之后,就惦记上了,不想回来了!”
“这——不至于吧!
通古斯这都值当惦记——”
刚刚离开通古斯没半个月的使者,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卫拉特这里就这么苦?”
“都没法说……原以为我们是能吃苦的了,可就说一点,您就明白了,为什么铁锅对卫拉特如此重要——本地没有木柴,丁点都没有,燃料都靠牛粪饼,可那东西烧火不旺,始终还有一股味儿,石锅什么的,根本就热不透,本地人在草原上都得吃生食,喝生水,包虫病且不说了,那牛粪饼烧的石板菜,总有一股屎尿味儿,当地人是吃惯了,可——我们建州人就算原本也是蛮子,但也没有吃过这个苦啊!”
说到这里,他的脸也不由得皱了起来,颇有些愤愤不平的味道,就是使者本人,面部表情也扭曲了一下。
“这……是了,主要也是因为此地远离边市,这些年间,经过边市涌入鞑靼的铁锅,恐怕也贩不到这儿来……”
“也没什么好卖的,卫拉特对于察哈尔来说、科尔沁来说,就是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这些近华鞑靼,许多都是从那些地儿迁徙来的,能不知道老家的德性?”
黑子说,“要不,咱们也不能兵不血刃地就夺了卫拉特的治理权,这地方太贫瘠了,大家都是勉强过活,七零八落。
也就是我们到了这里,把铁器、盐巴、良种和知识带来了。
要不然,哪怕是盟主也得游牧,难得定居,不过此地倒也是少有大规模战事,大家都是逐水草而居,再往荒漠里,便有人住在绿洲里,有死人,也都是为了争夺草场打架。”
自然了,在城市和城市之间,水草丰美的地方,也有些天然形成的小集镇,但规模也都和塔尔巴哈台这里的差不多,甚至塔尔巴哈台因为有大集、工匠坊市、田地的存在,已经算是卫拉特很有规模的新兴城市了。
但可以轻易就看得出来,这里的生活水平的确很有限:澡堂在卫拉特是不可能存在的,就不多说了,大家看着都是除了夏天就不洗澡的样子,再加上广泛应用牛粪来做燃料,整个城镇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味儿。
土坯房也是主流,唯一说得上体面的,只有黄贝勒的住所,至少——还谈不上用青砖,没有那么多燃料,但至少房屋比较高轩,而且土墙面异常平整光滑,说明当时建筑时,用了格外的力气来进行夯实,同时,在连廊院墙上,还出现了一些格栅花窗。
虽然这东西在南方,几乎是家家必备之物,但出现在卫拉特,已经足够能炫耀主人的身份了。
为了迎接客人,一头羊肯定是要宰的,同时,土豆也跟着焖上了,在使者的再三谦逊之下,黄贝勒用红白宴待客,倒是没有动用宝贵的大米和面粉——“这东西在南方我们天天吃,来了草原,就吃点奶食就行!
诚意心领,真别用了,留着给病人、小孩吃吧!”
这话是有道理的,白食在南方很难得,而大米在塔尔巴哈台简直就是珍馐了,用大米熬得浓浓的米粥,如果还是用铁锅熬的,没有多少牛粪味儿,那的确就是只有病人能享用的养生病号餐了。
虽然这东西在南面,简直已经不值得一提了——这些年来,南方再艰难,但在广府道,也是把二道磨的精米,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大家的日常,现在甚至很少人记得,仅仅是二十年前,大家常吃的还是糙米杂粮了。
南洋的高产稻,产量又高,价格又便宜,不比吃杂粮要好吗?
铁锅里煮起了白羊,屋子里很快就飘出了肉香味,和牛粪火特有的一股草味,对于不习惯的人来说,这是一种相当特殊的味道,奶茶也很快煮好了,风干肉和风干肠又下水过了一道,湿漉漉地早上了桌,服侍的百姓也颇有些不解,偷偷地拿眼神打量着贵客:这两样东西,自然都是生肉、生肠风干,本地人的习惯是直接就这样吃,但南方来的客人是不爱吃生食的,也尽量不喝生水,这习惯和他们截然不同,让他们更感受到了贵客的异乡感。
四盘白食,奶皮子、酸奶疙瘩和奶豆腐,一碟宝贵的酥酪,一个大冰盘装的风干肉、风干肠,还有炒米、白糖,桌上也算是满满当当,这在卫拉特已经是最顶级的宴席了。
这也可以看出,卫拉特的食物和东边还是有很大不同的——不论是鞑靼人还是女金人,都爱吃粘食,女金人尤甚,这也是因为辽东的气候比草原湿润,好种些粮食。
盛宴上,粘饽饽蘸白糖、蜂蜜粘糕、萨其马、驴打滚、特勒条、奶白糕,必有两三样,规格高些的,悉数皆备,垒在冰盘里,先给祖宗上供后,取下来大家分食。
小家伙两只手一手抓一个,吃得嘴都张不开,全被糯米糊住,大家眉开眼笑,这才有节庆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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