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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言语的力量了,眼看京中气氛这样乱,这时候赶着南下,确实有点儿无情无义、临阵脱逃的意思。
被这么粉饰几句,反倒成了好事,至于一些人明里暗里翻的白眼,也就不成气候了。
说到底,张九娘一脉南下之后,家产能分多少,其实也就是说什么是什么了,完全丧失了主动,没个人帮着挑挑拣拣,必然是吃亏的,便是那些心思大眼睛浅的亲戚,也没敢说一文钱不给,也都知道,多少是要给一点的——这时候,给的已经不是钱财了,而是彼此关系的延续,倘若还要认这门亲戚,那是必然要给的,否则,老爷子眼一闭,管你雄国公府多么落魄,张九娘袖手旁观,别人都说不出一句不是来!
张太太悟透了这一点,也就逐渐释怀,接受了一家人要迅速南下的决定,和女儿一起,连夜收拾了两车子行李,所有的绫罗绸缎,都分送给各房了,只有历年来积攒的买物,这个是无论如何都要带走的,这些东西到了买地也不便宜,想要再置办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所幸是因为国公府各房都有人依附南下,人口众多,雄国公出面联系了一艘船,在天港包送到羊城港,地方还是有的,这些箱子还能放得下。
依张九娘的意思,本来第二日就要走,因人数太多,毕竟是延了一日,她却也只肯再等一日了,否则这么多人一起走,你等我我等你,半个月都未必能出发。
第三日清早,家里便套了五辆车,载了张九娘一家子并依附的亲眷,出了国公府的巷子。
装人的那三辆车里,满满都是人,除了张九娘父母之外,几乎都是各房经过九娘点头的年轻一代。
除了张九娘贴身用的两个丫头之外,一个服侍人没有,这也是为何要先挑一遍人了,若是那等纨绔不堪之辈,没人服侍,路上岂不是添乱?到了羊城港,无法自立,更是只会成为张九娘的负累,若不是可堪造就之才,她又何必给自己找事儿?
自然了,国公府多年来家人众多,几乎上千,在过去几十年前,也很少受到世风变迁的冲击,不论是主子也好,仆人也好,绝大多数都习惯了从生到死被服侍或者是服侍人的生活,这一次也是船上位置有限,就有,也没理由带仆人不带主子的,因而才是这般。
实则各房都还有私房钱,都是私下给仆人出路费,让他们自己设法到羊城港去,和主子汇合——别提,上千里路,没个人看着,就这样让仆人自个想方设法去找主子,丝毫不怕他们跑了!
这样的事情,也就是世家大族方才做得出来,方才能办得成了。
“也就是叔伯婶子们,还没那么快扭过来,等到羊城港汇合之后,就逐渐知道厉害了。
归根到底,人都是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在羊城港,能养得起家务助理的,都是小有成就之辈,如今家里是不成了,这些兄弟姐妹,能不能养得住丫鬟小厮,给他们看到前程,这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以张九娘所见,九成九以上,这些亲眷是要习惯自己打理家务的。
且不说出不出得起工钱,就本身在羊城港,家务自理的难度也低了不少,似乎没有贴身养个丫鬟的必要了。
哪怕就是她,带来的这两个丫鬟,其实在京城也不服侍她的起居,都是帮着打理账目,应酬同僚,又或者打版裁衣,丫鬟不过是个名目而已,实际上做的是管事、工匠和账房的活儿。
除了这两人之外,她还有一些惯常使唤的人手,包括在织造局的下属,张九娘也都出钱让他们自己包船南下,这般,到了羊城港之后,她也不算是没有自己的班底,否则,虽然楚细柳嘴上说得好听,‘新柳服装厂永远是姑娘的家’,但张九娘光身一个到了那里,除了鲁二这夯货之外,无人可以使用,就算楚细柳没这个意思,不也只有被架空的份吗?
“有了这十几个人,再有多年来累积下的本钱,不论是在新柳立足,或者是自开个厂子,也就算是有了个起步的资本……”
人还没出京城,心思已经飘到羊城港去了,张九娘盘腿坐在车厢一角,闭目只是沉思,忽而又想道:“以后怕是再也不坐这种老式的马车了,羊城港那里,都是新式的四轮马车,跑的是水泥地,用的是橡胶轮胎,这样二轮青壁车,不回京城,再也见不着啦。”
以国公府的财力,置办新式的马车,当然不成问题,也并非没有,只是这种车子,在京城只能跑城内,出城的路不好,跑起来格外颠簸,不如二轮车舒适,而在城内又因为比二轮车要大的缘故,很容易堵车,故此始终没有流行起来。
两地的差异,就从这件事来看,也是显而易见了,那城池之间的差别,不是富豪能以自身财力去跨越的,张九娘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暗道,“我这是离了福地儿,又攀高枝去,很该开心才对,怎么心底却这样酸涩呢?”
确实,从面见鲁二开始,她行动上是没有丝毫迟疑的,甚至对父母的不舍还有些不耐,直到这一刻,心中的离愁别绪,似乎才找到了一个破绽,刹那间山呼海啸般反攻过来,几个呼吸,便是眼热鼻塞,张九娘不由得举起袖子,遮掩着擦了擦脸颊,却听闻身边有抽噎之声,转头一看,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泪流满面,父亲也是频频拭着眼泪,一家人各自默默垂泪,只有七八岁的小妹妹,大概是年纪尚小,抽噎出声来,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想要留在家乡,可家乡已非家乡,这是人世间最大的莫可奈何。
哪怕新生就在眼前,也是锦上添花的青云大道,又哪能没有半点不舍?张九娘不敢再缠绵下去,生怕哭红眼睛,在兄弟姐妹间失了威严——对这些亲眷,她还是很看重的。
俗话说,出门靠亲友,她想要开厂子,里外都需要帮衬,而在羊城港的人脉却非常匮乏,就算这些亲友不会都进她的厂子帮衬,将来还不得指望这些同舟共济的亲人,在各行各业互帮互助么?
也是为了分神,一个也是为了透气,她揭开了一点窗帘,往外窥视街景,这一看不得了,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也不顾仪态,往外爬着掀开门帘,探头问道,“鲁二,那些人是?”
鲁二虽然不赶车,但却也不进车厢,而是坐在车辕上一路压阵,见张九娘探头,忙给她搡回车厢,掀开门帘子探身进来,压低了声音嘱咐道,“姑娘小心则个,别露了面招惹是非,被人盯上就不好了!
刚才这一路上好些人窥探呢,都是看了我才歇了心思的!”
张九娘是知道鲁二意思的,也是鲁二江湖经验丰富,事前和她说好了,大家都不许开窗探头,车内也不得谈笑,都悄声的,几个车夫,也都换上了买地的衣服,而鲁二坐在前头,一身的买服,神色精悍,趣青的头皮——这谁看了不像是买地往天港买卖运货的车子?
这般便算是平安了一半,要知道,现在天港到京城这一路可未必太平,想也想的到,城里自顾不暇,乱成一锅粥了,哪还有多余的人力去照顾官道?又有太多人乍然失了生计,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着路上抢一把,脸一抹,从此南下又做个体面人了?
休说现在雄国公府已无兵权,就是派了家丁,都未必能保得平安,那么十来个家丁,面对百来号人的冲击,能做什么?以前能管用,那是因为国公府的威望名号,现在这样的时候,谁还在乎这些个?尤其是很多家人四散,直接被国策放弃的勋贵残余,还不知道怎么记恨国公府呢!
因而,张家这支车队,也是非常低调的,就怕惹来觊觎,哪怕不出人命,丢了行囊也是惨重的损失。
张九娘听鲁二说的时候,当然也赞成,但情感上却未受触动,可刚才掀帘子一看,见到大约百余人的队伍,稀稀拉拉走在道边,个个肩上不是扛了榔头、铲子,就是挎着腰刀,还有手里拿着红缨枪的,也不出声,顺墙根折入一处隐见红墙的巷子里去,这才大吃一惊,对于如今京城局势的混乱有了实感!
当下把那离情别绪,都暂时丢到一边,不由得伸手握住了母亲的胳膊,颤声道,“二哥,那些人是去做什么的?那条胡同是廉国公府胡同么?难道?”
鲁二也是面色沉沉,点头道,“不是第一次见了,一路上这样的队伍七八支!
都是去的那些大户人家的胡同……还有见到人往皇城方向去的!
我估摸着,现在城里御营兵马也是只够护住皇城行宫的,这些犄角旮旯,也管不过来了!”
的确,这些去官宦府邸的,估计都是求财,要去皇城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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