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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能做什么呢?总不能还要阻碍执法,为这些没有身份的人,大声呼吁,甚至说主动地庇护起他们来?”
史蜜思倒也不是不愿伸出援手,只是身为商人,讨价还价,乃是天性,习惯性地要削减这个突发现象对自己的影响。
不过,一如既往,这种商人间的手段,在卢马姬身上是半点都不管用的——
这女人不但直来直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而且,也半点没有秉持贵族间必备的婉转礼貌,不论是嘲笑和鄙视,都表现得相当的明白。
史蜜思话音刚落,她立刻就冷笑了一声,眼神轻蔑,毫不遮掩自己对史蜜思的真实评价。
“如果我是您,获得了足够的财富,一定就会转移重心,去接受足够的教育,哪怕最后留不下什么智慧,能把大脑在智慧的池水里泡一泡也是好的。”
她说,“您对交易所的大盘价格,难道也和现在这样短浅吗?居然不能透过事物,看到其背后的本质?
固然,在内城的街坊心里,他们对洋番也好,土番也好,北方也好南方也好,任何人都是一般,讨厌的是小偷、窃贼,是那些不交人头费,从事着法律禁止而利润丰厚,手头比他们松快太多,迟迟还得不到惩戒的人。
他们愿意发出这种维护自己的利益的声音,也完全是正当的。”
这话没有任何问题,史蜜思不由得跟着点起头来,面露疑惑。
卢马姬说,“但是,您没有看到的是,这种不满的产生,其实是因为社会上的机会已经变得太少了。
少到人们开始盘算起了别人拥有的机会——而一旦从增长年代,开始转化为停滞年代,民间对于社会弊病的容忍度就会随之不断的下降,排外程度也随之增加。
这是社会学上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我随意打个比方您就能明白:一个早出晚归的工人,可不会理会邻居家什么时候打扫卫生,只有活没那么多了,他开始闲在家里了,才会注意到,邻居家扫地搬桌子的动静也未免有些太大了。”
“而恕我直言,在买活军这里,一旦开始排外,我们这些欧罗巴洋番,就一定是第一个被排挤的对象。
眼下,民间排挤的还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人,他们中只是有一部分洋番而已。
可当他们发现,不论清洗几次,自行车还是容易丢,那些不法之业还会死灰复燃的时候,他们必然也会变得更加偏激,从理性的‘排挤作恶者’,转为非理性的‘只要是某某人,就一定不清白’!
他们会认为,自己的生活之所以没有变好,不是因为这种发声无用——而是因为上一次的发声,还不够到位,力度还没到那个份上——这,就是从理性到非理性,从客观到偏见的滑坡。
而这一切的起源,只是因为这些人永远也不会正面承认,甚至没有自我认识的一个道理——他们无法接受,身边很多人为了娶妻生子,为了有一口饭吃,要背井离乡去内陆地区,甚至去遥远的袋鼠地讨生活时,港区有这么一群非我族类的洋番,吃香喝辣,过着他们难以想象的富贵生活。”
史蜜思的眼神,也不由得跟着卢马姬一起,逡巡在了这一屋子的奢侈品上,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反射性地握住了手腕上的大金镯子,“这,这……”
“有欧罗巴洋番的时候,排挤欧罗巴洋番,没有欧罗巴洋番,便会排挤其余洋番、土番、外乡汉人……只要资源有所匮乏,让许多人的后代无法在本地获得令人满意的发展,社会体就会自发地滋生出排外思潮,资源足够养活多少人,排挤行为便会一层层的剥离核心群体之外的所有人,直到核心人群的定义,和资源规模相符为止……
曾经排挤洋番的土番,被排挤出去之后,汉人之间也会从南北,一层层地分到江南几道、广福道,福建道——福建道北,如果资源再少,到最后,还能不遭受排挤的或许就只有彬山那批人了……
从根本来讲,这是社会这个有机生命体,要排挤出还没有完全融入体内的器官,确保主体的生命力。
到了那时候,你说,民间会区分什么是好洋番和坏洋番么?”
卢马姬望着史蜜思,认真地说,“或许也不会完全盲目,我认为,红圈学者,女洋番,教师,匠人,技工……这些中产阶级,倒是相对安全的,可最顶部和最底部的那些人,都该小心又小心。
也理当对社会思潮更敏感,时时刻刻准备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
——从掌握的社会资源来看,您也算是顶部的一员了,可就如同我说的一样,史蜜思先生,您的政治素养,实在是匮乏得叫人伤心。
你们这一批人——这一批靠着运气、武力和机灵,走到了如今位置的欧罗巴豪商,确实缺少了素质和自觉,而且还遗憾地没有自学的愿望,恕我直言,史蜜思先生,您的懒惰到最后,伤害得最深的其实还是您自己。”
史蜜思说不出话来了,毫无疑问,卢马姬的话,对他是非常陌生的,可让人害怕的是——这又不是一派胡言,在史蜜思听来,非常有道理,好像卢马姬是说出了,总结了他心底深处一些隐隐的,自己也表达不出来的忧虑,又对前景做了一种,让史蜜思凭借本能也觉得很可能会发生的预测,而这种预测,以及随之而来的,史蜜思对这种未来毫无准备的觉悟,无疑立刻就让他更加惊慌起来了。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突然间,一个汉人的典故,冒上了他的舌头,史蜜思禁不住喃喃自语,卢马姬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马姬先生,您说得有道理!
事实上,您说得太有道理了——您的智慧让我赞叹!”
史蜜思浑身一颤,回过神来大声说,“的确,的确,眼下的风声只是有了一点儿变动,可智者却已经看到了接下来会遍布天空的乌云——那么,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马姬先生,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仰仗您的指点,您怎么说我就准备怎么做!”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卢马姬反问,并且在史蜜思开腔之前,又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不,不,不要告诉我,你准备暗地里团结在羊城港的洋番,训练打手,做好和排番者战斗的准备——”
难道不是如此吗?史蜜思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倒是没有经历过吕宋排华,不过,在欧罗巴大陆,对于某种人群的排挤,往往非常的血腥,而唯独的应对办法不就是纠结起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和尽量多的积蓄,逃亡离去吗?
“那都是旧世界的老黄历了。”
卢马姬不屑地评价,“武力对抗也是最下策的想法——事情还远远不到这一步,事实上,如果我们准备得当,或许永远也不会恶化到设想中最坏的那一步。
您虽然在羊城港生活了多年,但还没有完全转变脑子,成为真正的活死人那——你对知识,实在是太不敬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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