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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的桃花李花杏花儿啥的,反倒在热辣辣的绽放过后,消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簇簇油亮泛光的碧玉般叶片儿,看着也疼惜,摸着也舒心。
田埂之上,一群三三两两的鹅呀鸭呀,排着松散的队伍不时昂颈挺胸摇摇摆摆经过,没来由地,就扮演着动物界那有些个喧宾夺主的“路人甲”
。
这五月的原野,这五月的缤纷,这五月的娇态,像莫奈笔下的油画,把乡村的静谧之美,处处都勾画得可触可摸、呼之欲出。
远远的,哦,其实是沿着目力所及地地平线由远而近地,郑雨儿驾驶的大众车,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出现在村口。
阳光极好。
村子里的家家户户大门大多敞开着,却没什么人在走动。
大田里的水稻刚灌了水,正在静悄悄地拔节儿;这个时候,就是那种说是农忙也不忙、说是呢农闲也不闲的那种,庄户人家能干的活儿并不多,于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想玩牌的玩牌想睡午觉的就睡个午觉;总之,难得的慵懒景致。
郑雨儿喜欢这种熟悉的家乡味道。
这种味道,是悄然渗入骨髓里的那种,不管到了何时、不管到了何地,不管多大年纪也不管到了人生的哪个高度,始终,是的,始终萦绕于怀、魂牵梦系。
郑雨儿将车停在村头的那株老槐树下。
那树,是打小她在村小学上学时,就喜欢攀爬和嬉戏的;听村里头的老人们说,那树呀,比她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年头都要长,是这个苏北小村庄形成变迁的活见证,也是这个小村庄世世代代的守护神呢。
哦,老槐树到底有多老?
郑雨儿坐熄火后的车子里,透过前挡风玻璃静静地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探询老槐树的树龄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也没有任何意义。
树,一直在;是的,一直在。
仅凭这一点,就已然足矣。
三十多岁的女人了,尽管依然风姿绰约,但是,郑雨儿承认,再怎么修饰,终归还是不能和十七八岁或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比的。
当然了,也没有可比性。
这就是为郑雨儿每回开车返乡,总喜欢在她最喜爱的老槐树的树下盘桓的缘故。
外人不懂的。
人呐,要活着有厚度,不能没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嗯,并且是有深度、有维度、有高度的灵魂;拥有这样的灵魂,才不至于在这艳如繁花的人世间虚度。
没有灵魂和灵魂的相互吸引,那些纸醉金迷、为欲所驱的男人,又怎么可能抵近、甚至抵这郑雨儿的内心世界呢?
想也不要想。
不可能的呀?
郑雨儿在大学里学的是英文,并且,曾公派美国留学四年;可是,她对中国古典文学的喜欢,并不是肤浅的喜好,而是真心的喜爱。
在诸多古文中,郑雨儿最喜欢的却是南北朝时期文学家庾信的《枯树赋》。
对瘐信的作品,唐代诗人杜甫曾经如此评价庾信:“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
《枯树赋》是庾信暮年之作。
庾信一生虽然高官厚禄,但从严格意义上说,他不是一位政治家,而是一位情感丰富的文人。
“桂何事而销亡,桐何为而半死?”
庾信在文中的这一发问,既有同类之间的反衬,也有今昔之间的对比。
通过北方贞松、文梓的生机勃勃,引发出对桂树、梧桐的萧瑟枯萎的发问。
郑雨儿每每凝望村头这株看着她长大、婚嫁的老槐树,心中总是百感交集,喟叹不已:如此沧桑,实属不易。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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