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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砖头水泥也就自家建房时摸过,父亲自然与泥瓦匠无缘,只能当小工。
下班回家他死人般瘫在沙发上的样子我至今难忘。
零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父亲后来声称要去哪哪打工,在举家反对的情况下只好不了了之。
到九九年十月天空高远之时,村东头的巨大扁平建筑里终于再次响起了猪崽的哼唧。
望着那几十头圆滚滚的蠢东西,我竟涌出一种难言的喜悦。
至于本钱打哪来,我却从没想过。
当时母亲的月工资基本都要拿去还债——为此父母还吵过几架。
母亲不想拖欠任何人,父亲却觉得“反正都借了,还了就是,也不差那几天”
。
至于父亲挣的几个散钱,刚够补贴家用——也幸亏我有个铁打的奶奶。
直到2000年秋天拆迁安置方案下来时,奶奶才不小心说漏了嘴:父亲揣了口杀猪刀,挨门挨户地讨回了所有已黄和将黄的赌债。
对此,母亲自然不知情。
不可避免地,在拆迁安置上,父亲故技重施。
家里本来有两座红砖房,可惜卖出去一座,更为关键的是买主已经搬了进去。
而父母和我都是城市户口,怎么安置就成了难题。
那年夏天征地时,撇开养猪场,5亩地拢共也才补了几千块钱。
父亲不愿“冤情重演”
,“万般无奈之下”
(奶奶语),只好诉诸杀猪刀了结此事。
遗憾的是这次不太走运,奸诈的村干部跑学校向母亲告发。
于是当晚家里就炸开了锅。
至于锅是如何炸开的,我呆在学校,没能亲眼目睹,自然也不敢妄言。
只记得一个周六下午,我推车进门时,那口用了将近十年的铁锅就四分五裂地躺在凉亭的石凳上。
父母间爆发了一场迄今为止最长的冷战。
有那么几天,母亲甚至住到了学校宿舍。
我跑去劝她回家,母亲直瞪我:“哪轮得着你来管?”
闹剧是怎么收场的,我死活想不起来。
没准是小舅妈,没准是奶奶,也没准是姥爷,更没准就像所有的伤口一样,时间可以治愈一切。
至于安置房,当然只有一套,但也并非竹篮打水一场空——好歹额外补了5万块钱。
据我所知,至今,父亲以此为荣。
九九年春天我害了脚气病。
母亲怪我脏,奶奶则说:“你心思活络了。”
如她老所言,我确实心思活络了。
毫不夸张地说,我的忧心忡忡就像东院房侧香椿树抽出的新枝,悄无声息却又夜以继日地膨胀和伸展。
照这么下去,我真担心自己未老先衰。
关于如何治疗脚气病,奶奶宣布用啥药也不好使,她建议我每天倒立十分钟,“这样会经脉逆流,疏导火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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