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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有什么事情都找定,而祭司又掌握了来村子里的商队和仙种,所以,不论定本人是怎么想的,实际上,他已经成为了祭司在村中的代表者,没有他的谅解,村子里的百姓是怎么也不敢违逆祭司的指示的,虽然他们也知道,这所谓的指示,可能只是祭司在很久以前随口说的一句话,现在已经不再适用了,但土人百姓依然对祭司充满了敬畏,就连这点风险也不敢冒。
至于定呢,在占城学习了这么久,他骨子里这种根深蒂固的敬畏,的确被洗刷掉了不少,因为他对祭司还算是了解的,知道他们并没有想得那样神秘莫测。
甚至,当百姓畏惧着得罪祭司的时候,祭司其实也在担忧百姓不能理解他们的工作。
他想,如果气候的确不再适合种第三季水稻的话,那么他们改种其余作物,祭司或许也不会太为责怪的——
但,这是否意味着他就能一口答应下来呢?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首先定要确定的是,这一季不种稻谷了种什么——荒在那里是不行的,按照定在占城学习的知识,田地是可以通过套种实现元素归还,让地力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
如果这一季不种稻谷,那就要种有肥田效果的作物,而不是如北人们设想的那样,改为种抗寒能力比较强的土豆——他们是北方来的,对‘金豆’有刻在骨子里的喜爱,根据这些新客人的说法,如果不是有金豆,可能早十年乡里就乱起来了,所以他们不论是走到哪里,都很想把这种作物种下去。
在北边的彩云道,他们带来的金豆也很快就扩散开了,金豆也是所有作物中,自留种表现相对最好的一种,这也是他们偏好金豆的一大原因。
同样的,土人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们是根本不想再种作物了,他们按照老观念,认为地是需要休息的——定是过来人,他知道这种想法是非常难以改变的,就像是他用了很久才接受人可以活到五十岁之后一样,土人对于用套种、间种的方法来弥补三季稻耗费的地力,这样的做法,始终是心存巨大疑虑的,他们很害怕地力被完全耗尽,几年后就再也长不了庄稼了。
他们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人,对于土地的感情,自认为不是外来人能理解的,这也是长久以来,存在他们心里的一个结。
只是因为受到了不交地租的诱惑,他们才会这样拥戴知识教,否则,早就反抗知识教这样频密的耕作安排了。
村里的耕地,气候条件其实很复杂,因为是梯田的关系,山里的气温偏低,较为干爽,河边的洼地则温暖湿润,但有时候水量过于丰沛,除了水稻外完全种不了别的,如果今年河洼地都种不了第三季水稻的话,那山里的梯田肯定全没戏了。
定现在很后悔他在占城时学得还不够努力,他把大量时间花在学语言上了,对于种地反而有些轻视——他当然会种水稻了,也会伺候仙种,既然如此,他就不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还有什么需要去学的,现在就显得很困窘了:他不知道该选择什么作物来间种,也不能随便开口,免得影响了下个季度水稻的收成。
“这件事得问祭司。”
最后,定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得去给你们要种子——这件事非祭司发话不可,地空着肯定是不行的。”
这句话堵住了土人,他又赶紧加了一句,“就算不考虑别的,种了金豆,商队收吗?金豆产量很高,这里这么湿,收下来之后,如果它发芽了呢?那就都不能吃了!”
当然,晒干磨粉也是可以的,但这也需要闲工夫,而且新客人们的确也没有种子——如定所说,他们带来的一些土豆,早就发芽了,被他们种在屋后,虽然也结了果子,但肯定不够给全村种的。
更何况,新客人也不肯定在这样潮湿的天气里,金豆的收成怎么样。
于是,他们都督促定尽早去找祭司,并且担保,在定离开村子期间,一定互相帮助,绝不吵架。
如果真能减少摩擦,那要定怎么奔波,他也心甘情愿了。
他看大家都很认真,不像是说谎,就姑且信赖了自己的学生们,匆匆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带上一个相对比较聪明的学生,有点漫无目的地出发了,沿着村子一个个地打听着祭司现在的行踪:祭司现在也忙得不得了,原本他一个人可能只管十几个村寨,人数很少,现在,这几年间,村寨变成了一百多个,祭司就光在每个村子里巡视,一年就差不多都在路上了,更何况他也要去县里忙呢?
定大概两三个月能见他一次算是很多的了,哪怕是收获季,祭司也不见踪影,他有一种感觉,可能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会被正式提拔为祭司——定想到这里,感到的不是激动而是害怕,他学会的东西还太少了,深感承受不了这个重担,而且让他焦虑的是,他现在也很难找到自己在村里学习的办法,定还不能完全靠自己看懂教材,但又有谁能来教他呢?
“百年好合!
恭贺新婚!”
“多谢招待!”
“是的,一定也帮你们问问!”
带着他的学生,定走过一个个村寨,接受到了不少热情的款待,这会儿正是收获的尾声,刚卖完了庄稼,新的秧苗也还没有栽培出来,农户们都抓紧时间办喜事,他们见证了不少婚礼,其中不乏有土人和新客人之间的联姻:
尤其是北面这里,战事很多,征兵死了很多男人,有些村子女多男少,正好和新客人的性别倒了过来,在语言还不完全相通的情况下,都有不少婚姻不知怎么就缔结了。
大多数教师都认为这是喜事,这种融合的婚姻,是土人和新客人之间和平相处的基础,所以他们很积极地帮忙操办,定也领了好几杯喜酒,同时他吐露来意时,也有很多村民表示赞同,这些都是居住地气候较为偏冷的村子,他们也觉得今年第三季如果还种水稻,收成不会太好。
在如今的北部,如果不会说官话,行路可没那么顺畅了,他们经过的村子,大多都是土汉交杂,但也有很多新村落,纯粹是汉人的新客人开垦出来的,在这样的村子里,听不到一点土话,如果没有会说官话的,甚至是他们的同乡带领着,也很难得到村民的好脸色。
定对此,心里是有些意见的,他认为这些村子里也需要语言老师——之前,他去别的村子,都是直接找老师的,哪怕之前互相不认识,但只要说明了身份,都会得到热情的招待。
但在这些村子借宿的时候,定就得特别小心,格外的客气,对款待再三道谢,也不敢随便乱走乱看。
村子里的人也异样地看着他们,要说完全是恶意,也不至于,但怎么说呢,的确是一种陌生的凝视……定想,这种隔阂,多数还是因为他们彼此互相很不熟悉的关系,因为互相陌生,丝毫不了解,礼仪什么的都不一样,就很容易发生误会,这样的单一村子,肯定更容易和隔邻的村子打群架。
还好定的村子附近,几乎都是混合村,也都有威望不错的语言教师。
否则他的工作肯定会更难做,因为他们一项主要的职责就是预防打架,在自己村里调停就已经够不容易的了,更不要说和这些单一村做邻居。
在学生面前,定只能把委屈藏在心里,努力做出这很正常的样子来,因为他并不想让学生把‘单一村的汉人很凶,轻视老师’的印象带回村子里,引发更多矛盾。
就像是没有察觉到村民的陌生一样,和他们一起上路的时候,定还热心地试图教他们说些土话,“方便你们和周围的村子做生意。”
“你的官话说得挺好的!”
其实熟悉了之后,大多数人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凶,只是他们的确对当地的土人很陌生,而且也确实和隔壁村子打过几架,对于土人存了一定的戒心——当然很重要的原因还有,单一村的百姓是基本不信仰知识教的,很多人甚至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教派。
不像是混合村,新客人很快就入乡随俗,跟着一起搞苦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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