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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是简明扼要地将自己如何一路南下,穿过赤道无风带,又是怎么在探险中处置船员哗变,多年来探险的一些故事,在餐桌上娓娓道来,让庄长寿很快就忘了品味袋鼠地的特色饮食,而是和祖天寿等人一起,不觉都听得极为入神了起来——
第1170章探险之艰难
要说席间这些人,哪怕是庄长寿,远航的经验都是十分丰富的,很多船上的规矩,不必言说,他们也了然于胸:乘船和所有其余出行方式不同,尤其是乘海船,必须要服从船长的管理。
尤其是乘远道的海船,更是如此,路途遥远不说,而且路上颇多波折,很多时候,别说乘客桀骜不驯了,哪怕是身子骨孱弱,都是有可能被船主拒载的,倘若不能加倍付给船费,船主都不愿承担乘客在船上染病乃至去世的风险,认为这会影响这艘海船的运道。
哪怕是买地的船只,除了官船之外,其实都还有这样的规矩,就算是官船,登船时,水手也会隐晦地加以劝阻,宁可给乘客退票,也不愿意招惹这种麻烦。
对于已经改易了不少,比如在包船外,散客船已经不再拒绝单身女客的航运业来说,这种讲究,估计是根深蒂固,难以拔除的了。
除此以外,有些看起来流里流气,或者眉眼藏锋,看着容易惹事斗殴的船客,倘若还拉帮结伙,那也有可能被拒载,如果一定想上船,还要请居委会、更士署的吏目联合作保,保证这些乘客来历清白、素行良好,不会危及其余船客,船东这才勉强答允下来,甚而还会把水手替换成更加孔武有力,和买活军兵丁沾亲带故的壮丁,避免在船上闹出什么事情来。
长期的航行,对乘客来说精神上的确是很压抑的,哪怕是好人,成天在狭小的船舱里憋闷着,走到甲板上一看,到处都是人,心里也烦闷,没准就发生了口角,这要本来就是个二流子,被这么一憋屈,可不就有可能伤人吗?
一般的远洋航行,氛围已经是如此沉重紧张了,探险船只有更甚,黄秀妹道,“探险这回事么,就像是男人做那事,这种快活的也就只有最后那么三分两秒的,前头那漫漫长路就好比在攒老婆本一般,没有多少乐趣,光顾着费力忙活了!”
“先从小时候读书开始,就是没完没了地准备。
探险也是一样,前期攒局就不容易,真的上路了,那就更苦,每天一睁眼就是忙不完的事情,离开已知海域之后,越发连觉都睡不实在了,每天都是求爷爷告奶奶,祈求这晚上是个大晴天,这要是连着两三天看不到星星,那就完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开到哪里。
这要是有一天月亮特别亮,连星星都看不清了,那也未必能算出来,这时候就算念着知识教的奥义,心理也挺慌的——怎么今晚月亮的走势,和昨晚就不一样呢?好像升起来的时间和方位都变化了,这是鬼打墙了么?咋就这么邪门?”
毕竟是在海上闯荡的女海主,一张嘴就是粗俗又直接的比喻,这要是面皮嫩点的小书生,听了都得脸红。
这也是大家都习惯了海狼们的做派,这才面不改色——如今,跑海的女子已经很多了,有从上到下都是女水手,也主要做女客生意,在买地繁华区域活动的近海沙船,也有上船出海去打渔的渔户,而女船主领着男女混杂的水手,跑远洋船的也是不少,在一些男船主的船队里,也出现了主要有船主自家亲戚充当的女船员。
抛开主要是夫妻档或者自家亲戚的渔船不说,走客货运大船的水手,尤其是男女混杂船只上的这些女海员,那都是个顶个的彪悍,惹怒了她们,当场被剥了裤子,倒吊在船舷外的都有,水手内部推搡吵嘴时,她们不但言语毒辣,推搡起来也丝毫不肯让人,下手都是极狠,奔着废了对面去的,宁可被送去矿山苦役,也绝不会让得罪自己的人全须全尾的下船。
如此,付出了若干女水手去做苦役,甚至还有一两起命案、大案的代价之后,这个行当的名声算是也闯出来了,只有她们调戏别人的份,一般在这二十年间长起来的男水手,绝不敢轻易撩拨女同僚,一个是敬畏她们的名声,再一个也是因为斗殴致伤并不是单方殴打,量刑比较起来会偏轻。
而且,这种斗殴致伤,只要没有造成肢体的永久残损,乃至影响行动,就不属于不得减刑的重罪,这些女水手本就个个都机灵能干,素质在一般人里是出众的,哪怕是送去苦役,也多得是办法钻营减刑,或者在矿山里混个小头目,虽说肯定是没有什么报酬可供积蓄,但就衣食住行来说,日子过得竟不会比海上差多少!
这样,数年的苦役服出来,固然,档案上的底子是还在的,可能很多混合船的船东不敢用,但只要报酬要得低,女船的船东往往也会给个机会,只要不是那种对所有人都狺狺狂吠的性子,只是对敌人狠辣的话,甚至还有机会被黄秀妹这样的探险船长聘用呢——要的就是这样胆大包天的水手,才敢跟着出去拼命博个富贵,不是吗?
如此算下来,伤人的,付出的代价并不算很大,但被伤害的人,基本都是一辈子的隐痛了——这些女海员论体格或许无法和大块头相比,但这不是说就无法给大块头造成伤害了,道上多少年来的规矩,行走江湖时,对老、弱、妇、孺、僧、道、姑,都要格外小心,因为体格不强无法久战者,还敢出来行走江湖,必定掌握了能够在短时间内收拾对方的技艺——也没什么别的,要不是很会使火铳,要不就是会几门诸如撩阴腿般的阴损功夫,举手就能要了对方的命,如此才能有底气和对面慢慢周旋谈判么。
这些女海员,很多出身于买活军的兵丁,撩阴腿全是狠练过的,一出脚,不说鸡飞蛋打吧,好说也是痛彻心扉的重伤,运气不好,从此就只能加入‘长寿清净促进会’去了。
虽说这海上生活压抑,但会被冲昏了脑袋的那都是从前那些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水手了,没读过书,被丢到船上,不狠辣就被老水手生吞活剥了,没有心机,所得的一点积蓄都保不住,这样的人本就凶残,又很无知,如野兽一般,见了女客、女水手,生出歹意那是容易的,可新一代的水手,不管其心如何,至少也读过几年书,权衡利弊之下,倒宁可不去招惹这个是非了!
按黄秀妹说,她的船队哗变,其实也和男女混舱无关,更多的是来自于远航探险的那种压抑感。
“这事也不是在第一次往南行时出的,算来的话,我是南行了四次,第四次才找到了袋鼠地,前头都是无功而返,就是最后一次其实也相当凶险,走到地头时,补给都已经耗尽了!”
她南行的前三次,其实都是被拦在了赤道无风带这里,根据黄秀妹的说法,最大的难点就在于,在赤道无风带缺少航行经验:地方没来过,桨帆船,从前也是开得少,买地的船厂造出来的蜈蚣船,仿造的也是南洋样式。
华夏的水手其实更习惯于操作的是橹帆船。
然而,远洋帆船太大,单橹难以推动,而多橹的话,划橹角度无法一致,反而不如划桨来得整齐划一,因此最后还是定下要采用桨帆船的形式。
桨帆船在陌生海域的远航,这也是第一次,在无风带的航速,只能现测,而且,茫茫大海,四周没有参照物,完全无法确定前进的方向,甚至有可能道路曲折,一天对比下来几乎没有动弹多少海里。
在无风带,桨手每天都在卖力,必须给吃饱才行,是以桨帆船的运输成本是很高的,物资消化得也快,前三次,都是在船上物资耗损尽半,而根据六分仪测算的结果,定位经纬度,发现自己距离地图上的南方大陆,距离并未缩短多少时,黄秀妹就下令返航了。
这一返航,至少就是要休整一个月以上才能再度动身,尝试三次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这期间要说船员没有感到什么压力,这也是假话,哪怕报酬照拿,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尝试三次都是无功而返,大家心里也难免不把这个赤道无风带,当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认为这就是现阶段无法横渡的绝地:“我们要确定航向,免不得就是观测夜空,可这赤道无风带也可叫做赤道云带,常年多云有雨,看不到星空,无法确定方向,岂不是只能永恒地迷途下去了?”
能成功回来三次,已经是六姐气运庇佑了,第四次还能找到北返的道路吗?出发前大家都是打鼓,好些人宁可不要那笔高额的花红,只拿前期发放的基本工资,也是辞职去干别的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这个船队,纯粹是为了探索新大陆的地理迷当然有,但却肯定不是所有人。
很多人就是冲着那笔钱来的,为了钱,冒些风险也甘心,可他们以为倘若十成十要送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也是因为当时,实在是缺人,我只能放宽标准,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吧,眼看赞助金花得差不多了,只能省着来。
这就把主意打到了那群刑余的女犯身上,招用了七八个因斗殴而苦役出狱的女水手,这些女水手刚刚出来,工作的确难找,又不知道我们的船走得不顺利,也是眼红那笔花红,因而便欣然入伙。
这样我们勉强又凑了三艘船,再度往南而去,不几日,又进入了赤道无风带中。”
“这一次进去,一开始还和从前一样,无风,天上满是乌云,这一回我们用了不同的路线——本来想的都是直放,七八百公里的海路,想着桨帆船就是划也划过去了,就算风雨连绵,不得观测夜空,只要拿了指南针,一路对着南面划不就行了?”
“可指南针指的只是个大方向,或者说,也许是在那时候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影响,连着三次,桨帆船明明就是冲着指示方向去的,到了能算经纬度的天气下一看,真没走多远,一日一夜下来,比前一日还远了一些!”
“如此,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按照地图记载,在满者伯夷和袋鼠地之间,有一个极小的岛屿,不知道上头有没有水源,能否发展为一个补给点,再试着等一等,看看这里有没有东风——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依旧是找不到小岛的话,那我就有一个很周折的计划了,我想回占城去,换一艘帆船,沿着海岸线往非洲走,在非洲的近岸陆风帮助下,来到南半球之后,再借助信风东行!”
这个计划,大概要多绕数千公里,听起来简直十足疯狂,庄长寿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也是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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